she花都开好了_花都开好了他慢慢老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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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又是春天，山上的杜鹃开得火红热烈，记得父亲说：待到杜鹃开成海，就带你去山上看花。

　　一、他的发，鬓早白

　　总会听见别人说，父爱如山威严冷静，相处之时更多的是距离和冷淡。可是在我家，父亲却比母亲多出许多溺爱包容、随和且幽默，让人忍不住要去靠近，撒娇耍赖之时还会收获许多意外的惊喜。因此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地位是高大温和的。

　　父亲极其宠溺我和弟弟，他早年出去打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给我们带玩具买好吃的，即使是在家的时候往往都是有求必应。每当家法甚严的母亲要抡起棍棒揍人的时候，他也总是会替我们毫无怨言的接过那些“枪林雨弹”。那时候的母亲不会手软，也不心疼。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，他也不让开就让母亲撒气。这时母亲就会无奈的摇着头说“慈父多败儿，你这般庇护溺爱着他们、将来怎样教育她们做个好孩子？”

　　“可以有更和谐的办法解决，为何给他们一个暴力的记忆。别看孩子们小，你讲讲道理说说好话她们可明白着呢。”父亲耐心的跟着母亲做思想工作，最后母亲拗不过他无可奈何的放过了我们。

　　那时的父亲，会回头朝我们做鬼脸、会朝着我们打一个“OK”的手势。泛着青的胡渣趴在下巴上，看起来茸茸的。他抱起我们转圈，害怕的时候，我们就扶着他的肩或是顺势扯着他理着青年头的黑发，那时他的发乌黑中载着刚硬，摸起来扎手、阳光照着泼墨一般，细碎的染上眉眼好看得厉害。爸爸还很爱美，记得我小时候常常见到梳妆台上摆着两把梳子、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，闻起来香香的。他每天早晨起来哼着歌照镜子，刮胡渣、梳头发，还打开那瓶瓶罐罐往头发上抹。那时候我总能看到那个心态年轻、随时随地都在哼歌的他，那时只要他在家里就遍布了欢声笑语……小时候，就这样的以为他染了泼墨的年华，自此便不会轻易的老。

　　家里的房子从屋漏壁穷变成了如今的小楼房，他自己设计的图纸、一砖一瓦都在心中。似乎，他的梦想统统都安放在家里。我一点点长大，再不能当街爬上他的背、再不能随处一个无理取闹的撒娇、再不能坐在他膝盖宝贝般悉数往事、也再不能见到那些年镜子前的父亲。后来常常见到的：在石灰混凝土里呛了灰的样子我见过、在夏天里晒了太阳汗湿衣衫的样子我见过、常常染了发间蹿出的白发我也看到过，只是我始终不敢相信那年的父亲如今早已不复当年模样。
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我帮他洗头发。那些往日乌黑泼墨载了刚气的发，如今在我手心亚麻泛着白，丝缕揉在掌心像极了秋天落下的松针，扎疼了我的心。在太阳下替他梳头，拔了几根夹杂在长发中的白发后，却不忍再往下拔，心疼翻流不止。去上大学那天，他送我走。坐在他摩托车的后座，我又忍不住在心里默数他的白发。数着数着，最后怎么也数不清。最后，从背后后面抱住了父亲，宽后的背显了单薄、微微有些僵硬。

　　我眼里呛着泪，回忆着时光。

　　撒暖了回忆却乱了如今的心

　　淡了过去的美好却惹闲了情绪

　　我祈求时光啊，你可不可以慢些走

　　我多想，在那些个不经意间

　　为他记住那往日欢颜

　　给他也给自己，一个愈久弥深的眷恋

　　我说：“爸爸，心不老、得永生。”

　　他说“傻丫头，人已中年、再不老跑不过时间”

　　我说，“你看又是春天、花都开好了，希望也还会常在，对不对……”

　　他说，“来年杜鹃若开成海，我就带你去看花！”

　　我点头，征途就在眼前，我在路上、已经启程。

　　二、他的手，染了痕

　　记忆中父亲是极其勤劳的，工作之余他烧得一手好饭菜、家务也能尽可能帮母亲分担。那双手，给我冲过糖水、喂过米汤，给我煮过饭菜、洗过衣衫，拉着我逛过集市、走过夜路，帮我和弟弟洗过脸、擦过面霜。记忆里总是很温暖宽厚，摸起来有力而柔软。我直到十七八岁仍然喜欢挽着他，逛街做客都拉着爸爸的手。人家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，也许我和父亲也印证了这么个传说。总感觉牵着父亲的手过马路很安全，走山路也很安心。

　　一直都没去给自己算一笔帐，行走之间才恍然明白生活的诸多不易。待我慢慢长大、慢慢我才明白了：那些年常日久累计来的压力早已变成了一种慢性的催化剂。悄无声息的带走了他的青春华年，带走了他的年轻、带走了他洒脱轻松的笑脸。那些历历在目的记忆、如今只能是记忆而已。

　　替他修指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，那时候见到的他的手还没有太糟糕。只是指甲厚而坚硬、手心开始起了淡黄色透明的茧。我看着特别别扭就拿着刀片小心翼翼的帮他刮去那些脏兮兮的东西，可是手一个不小心抖了一下。刀口锋利的刺了下去却把他指甲下的皮肤划开了深深的口子。我傻愣愣慌张张的看着他指尖渗出来的液体，找出纸巾心疼的替他拭去那些红艳艳的鲜血，望着他的脸色着急得厉害。可是他却笑着说没事儿，不疼。

　　有好几个春夏都没再回家，猫在电话这头同他讲电话。一分一秒一个小时，就这么耗着。谁曾想到离家以后竟是这般眷恋着的，听着他嘱咐的话语闷声掉了眼泪。心里想着的是：此刻的自己依然长大，我要坚强、再足够坚强，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前方的路为他伸出一双踏实且可靠的手。握着他散步、扶着他晒太阳，陪着他去走小时候他带我走过的路。然后，我们等到春天一起去看杜鹃花海……

　　寒假回家难得早回来，因为这许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长假，一晃已成年。母亲在城里的餐厅做厨师，一年到头总是忙哪怕是新年也才休息五天，这样一来家里就空空的。我准备出去找个工作，打发时间也赚些零花钱，以免一个人呆在家无聊又胆小的担惊受怕。可是父亲知道以后，不答应我出去找工作。他说让我在家好好休息，闲着到处玩玩、他估计一个星期左右就回家陪我。也就依了他的嘱咐，待在妈妈那里等。可是，我再接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回家的车上，说是明天一早到家。妈妈笑着说，“还是女儿宝贝，这不、你爸一个不放心你一人在家就舍了半个月的工钱赶回来陪你来了，你丫头面子大了去了。”我乐呵呵的笑，心里暖暖的。

　　回家以后的父亲比往年苍老许多，接车那天狼狈极了。干黑的脸面色毫无生机，似乎矮了些再没以前高大了。头发乱糟糟的，许是舟车劳顿遗留的憔悴。我再去握他手时，生生被刮了一番。近些年为了供我和弟弟读书，父亲在外面建筑工地做农民、据说很辛苦也很脏但是工资高。成天在灰尘里头、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灰的。

　　回家之后的日子我努力把家里归置得舒适，悉心照顾他。洗完脸以后我掏出包里的大红色玻璃瓶护肤品，撤去他手上去年买的大宝。开始仔仔细细帮他擦脸和手。他的手摩挲在光滑的护肤霜里，像是掺了沙子、揉起来咯手。我望着他那双手：红红的裂口爬满每个指弯、脱了表层的皮肤看着很疼、伸出来黑中泛紫，还怎么也伸不直。原来我才明白：他的手，早已染了岁月的痕……

　　我每天都会帮他涂护肤霜，却在那些个过程中见证了一场青春的诠释。也许他怕苦怕累、也许他怕脏怕累赘，可是有一个力量支撑着，他就舍得逼迫自己坚持下去、哪怕赌上青春……

　　又是一个春天了

　　我的年历自约定那日起

　　已换了好多本好多张

　　我已经听到、看到

　　山间的花早已开成海

　　红得春风得意、红得热烈骄傲

　　也一并红了春风、红了方方寸寸的呼吸

　　红了酿好的梅花、烫好的清茶

　　也跟着红了岁月的眼眶

　　聚少离多，在心里明白

　　也许再就是很难很难

　　杜鹃开成海的时候陪他一起去山上看花

　　三、花都开好了

　　我给时间写下了暗语，在寂静无人的黑夜里最是清醒。思绪翻腾，点醒了指尖的轻灵也一并燃烧了我那份牵肠挂肚的心。也许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情绪我越来越能感同身受。时间何其美好，承载着希望亘古不变的向前再向前。它不是医生，不治疼痛不顾生老病死。它不是圣贤，不懂仁义礼孝也没有历史今朝的区分。它也不是主宰，生死由天、无所牵、无所念，更没留下一分一毫的眷恋。落花皆有意、流水似有情，可是时光放逐流浪，无心便可永恒。我也不怨，我也不悔。我也不惧，我也不躲。四季如常，怎少得了生离死别、怎少得了聚散无常。我只是想着，要用尽力气去珍惜身边所拥有的。随着年岁叠加，时日积累然后沉淀。留下一颗宽容慈悲的心去理解体谅、去关爱呵护，去发挥余热善待父亲母亲，也一并善待时光。

　　我能想到之前的那些回忆就剩些剪影。小时候步行走去山间的那条路如今早已滕蔓横生，不见那时踏过的踪迹、那沿途留下的欢声笑语也如银铃般飘远了。从前摘过野花的山坡如今也已狼藉不堪，那些散落成沙的泥土在心里下沙、那些衬在旁边的树从那么小的幼苗已长成如今的蓊郁葱茏。我再回头，时光也已苍老……

　　晚间见到朋友传简讯的时候我在网页里逛，杜鹃文化节今年已经是第四届了，正在我家乡的小镇上。她说预计的杜鹃的花期在五月一到四日，那几日正值假期。脑海里浮现那些花开的簇拥火热，喜庆活泼。那些天然长成或是后天栽种的花，都在眼前融成最美的画。心里想着无论是那些慕名而去的游人，雾中沾着露、宛如仙境。还是蠢蠢欲动的我们，也将一起见证末日之后的重生。我就让他的约言没有垂老的映衬、没有岁月的划痕，去抚平那些点点滴滴的遗憾自此不再疚责。

　　就在心里许她一个名字：叫沐火重生。

　　拿起手机给父亲传简讯，打出来的第一句就是：花都开好了。

　　最后脑海里却闪出那句：他慢慢老了。

　　手卡在发送键上停了下来，重新打上去的是：花都开好了，你答应的要带我去看。那么，趁现在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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